日曆,撕的快見底了。

月曆,只剩下薄薄的一張。

依照慣例,每到年底郵差送來的紅色炸彈總會讓人接到手軟;反觀這奇特的景象,在離婚率居高不下的社會,圈外人想往內跳的好奇心,總是大於圈內人想往外逃的徬徨心。


這天下午,位於郊區的五星級餐廳重新裝潢開幕,趁機推出異國美食打頭陣,噱頭廣告打得響,不是假日的餐廳卻是座無虛席,用餐的女性客人就有七成以上。
噯!女人總是逃不出鴿子蛋與美食的誘惑。


高掛半空中的滴水露珠水晶燈下有一桌熟女。

這四位熟女從相識、相知到相惜已有十幾年。他們閒來無事的共同嗜好是能早早安排雅致的餐廳享受美食;不愛爬山,卻愛往山上泡溫泉、做SPA、吃野味;懶得出遠門還可以湊成一桌麻將,摸個八圈,聊聊是非。他們的職業也是東南西北互不相干,身分更是萬子、筒子、條子、大四喜,各自扮演著不同角色,唯一的共同點,應該都已是四十上下的中年婦女。


熟女們不定時的聚會,總會花心思裝扮,呈現出美豔的一面,但要命的是就是不能開口。


等姊妹淘坐齊後,瑋瑋拿出粉紅色的信封發給在座的每一位女士。
清香的味道加上封面一角拓印著一朵半開的古典玫瑰,很雅緻,與一般火紅燙金喜字封面相較下,讓人好奇想翻開內頁,瞧瞧是那一對佳人即將攜手邁入禮堂。


這下午茶是瑋瑋邀約的,喜帖也是她的。

沒錯,瑋瑋要結婚了。

手上拿到喜帖的女士們,臉上帶有幾分吒異表情,不自信的翻開喜帖,進入眼簾的是一對璧人的婚紗照,主角正是瑋瑋和她交往半年多的男友。

三位女人有志一同從嘴裡蹦出道賀的話:

『瑋瑋,恭喜你要結婚了。』

『瑋瑋,你拍的好漂亮。』

『你們好有夫妻臉,倆個人都好上相。』

『日子是什麼時候,要不要幫忙?』

『怎麼都沒有聽你提起,有缺什麼嗎?』

你一句我一句的客套話後,十幾年的交情才開始正要過堂推問:

『是有了嗎?』

『有什麼事隱瞞嗎?怎麼之前連提都沒聽你提起。』

『你和他倆人不是不婚族,幹嘛決定往苦海跳。』

『想清楚了嗎?苦海無邊,回頭是岸。』

『我們的婚姻生活你看不怕,有那麼大的勇氣不穿救生衣往苦海跳。』

『你什麼時候開始在意那張證書?』

『帖子若還沒寄,一切都還來的及。』


瑋瑋搖搖頭,對著這群閨中密友瞪眼噘嘴,軟軟開了口:

『剛出爐,熱騰騰的喜帖還在桌上,不看魚情,也要看水情,給點正面祝福會少塊肉,盡撿些初一沒有月亮的夜在挑骨頭,本姑娘就是誤交了你們這些東邪西毒損友,所以十幾年來看盡了你們的悲歡離合,嚇呆了,結不了婚,現在找到了一位知心伴侶,好不容易下了決心要互相扶持走下去,做妹子的我在拿到帖子的第一時間,就想要在氣氛好美食佳的餐廳裡和你們分享我的喜悅,這種心情就像你們三更半夜穿著睡衣,夾著拖鞋,哭著敲打我家大門,想要有人聽聽你們的委曲、痛楚、煩惱意境是相同,摸著良心,當你們頂著一頭鳥窩頭,加上眼淚鼻涕雙管齊下時,我不曾當頭棒喝說一句:嫁不對尪,死好。』


三個女人這時才發現玩笑過頭了,畢竟是喜事一樁,新人禮車都還沒上,就忙著替人家擔心起贍養費,實在有夠誇張。

四位女人有著不同的生活和背景,他們的婚姻關係也是酸、甜、苦、辣。

年紀最年長的是芭芭拉。

她還沒三十歲前就離婚,獨立扶養兩位女兒,孩子現在也即將要上大學了。

芭芭拉在家排行老大,是最聽話也最能替父母分擔解憂,年紀輕輕就順著父母的安排結婚。從當人家的女兒到為人妻,她的命運好像一直都是被安排著,其實芭芭拉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,在她的觀念中,女人就如油麻菜仔,在家靠父母,出嫁侍夫權,她認為女人的一生就應該如此。他老公是一位好人,只是他和芭芭拉之間一直沒有什麼火花,生活就像一杯白開水。水是必需品,只是淡而無味,所以有一天,他老公帶著她去她從未去過的鋼琴酒吧,為她點了一杯她從未喝過的雞尾酒,聽她從未聽過的現場演奏,然後問她有什麼感受?

芭芭拉瞇著眼看著坐在鋼琴前自彈自唱的歌手,嘴巴說不出話。


他老公很實在的告訴芭芭拉:這就像我們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那麼多年,你無法了解我,而我也不認識你,我們之間沒有火花,可是我們還是可以生活,放了我們彼此,分手吧!


那一夜,芭芭拉連喝了好幾杯瑪格麗特,對於一個喝著藥酒長大的女孩,這幾杯實在不算什麼,但他老公卻緊張半死。朦朧昏黃的燈光下,鋼琴的旋律被歌聲掩蓋過去,是首經典名曲,只是看不清楚微胖女歌手的臉孔。歌手唱著有別於蔡琴低沈嗓音的 『最後一夜』 ,細細柔柔的歌聲中,聽的出她應該是在熱戀,所以少了那股離別的韻,聽在耳裡實在不適合。看著身旁這位男人,是啊,他們不也是認識彼此,卻不知對方的心靈深處。

這是他們的最後一夜,卻是如此浪漫。


他們在雙方沒有任何疑問下談妥離婚,但在正式分開之前,他老公很有責任的輔助芭芭拉考上公家特考,順利得到了一份公職後才簽字離婚。他們分道揚鑣已近十五年,這期間一直讓他們保持著良好關係是他們的一對女兒。芭芭拉的老公在多年前也已再婚,女兒們都能接受同父異母的弟妹和阿姨。最近老公他們全家人要辦移民,兩個女兒們也要一起過去,堅強的芭芭拉人前表現堅強,高興女兒們能出國就學,不用參加那累死人的聯考,背地裡不捨的心已不知哭了多少回。而芭芭拉的父母親硬是反對孫子們出國就學,他們不捨女兒獨自扶養長大的孩子就這樣跟著孩子的爹出去,這樣倒頭來芭芭拉又只剩下孤家寡人了。

所以,倆位老人家開始幫芭芭拉安排找尋第二春的人選了。


<待續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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